我館工作組再赴桃源調查“皿方罍”出土及流轉經曆
題記:2014年3月19日颠沛流轉海外近一個世紀的“皿方罍”器身經國内衆多企業和收藏人士的努力,最終以洽購的方式回歸,與保存在湖南省博物館的器蓋“身蓋合一”,一圓湖湘乃至中國文博界、收藏界、藝術界的“完罍之夢”。而圍繞着“皿方罍”的保護、研究和展示工作則才剛剛開始。
2014年7月16日,暴雨如注,湖南省博物館“皿方罍”調查工作小組一行四人奔赴常德市桃源縣架橋鎮開展 “皿方罍”出土信息的深入調查。
桃源,位于湖南省的西北部,毗鄰南洞庭,橫卧風景旖旎的沅水河畔,這裡氣候溫潤,物産豐富,素有“世外仙境”的美譽。其曆史悠久,先周時已有豐富的文化遺存,自宋太祖乾德元年(公元963年)得名桃源縣,至今已有1000餘年的曆史。大多數人祖祖輩輩在此繁衍生息,他們默默耕作,遠離喧嚣的城市,與世無争,以淳樸而自然的生存方式訴說着他們的平靜。
而這甯靜在1919年初的一天被打破。根據《桃源民國志》的記載:“民國八年,水田鄉農人艾清宴,耕田于茅山峪山下,挖得古鼎一尊”,“(艾)不識為何物。至民國十五年,有益陽古董商石某重金購之”,“僅扛走鼎之下半,而上蓋仍留”。艾清宴的兒子到新民小學“向校當局述及此事,教員聞訊派人往,扛上蓋至校”,後“被漆市駐軍團長周磐,強迫以銀元三千元購去”,“其銀交校長鐘逢雨充辦學之用”。根據縣志上的描述,該“古鼎”“形如大方花瓶,高四尺,口徑二尺,呈灰黑色”,“考察蓋上字迹,系蝌蚪文‘父己尊彜’四字,鑒定為商物”。至此,“皿方罍”的器身與器蓋開始了各自颠沛流離的命運。
但往事越千年,當時出土的情況究竟如何?是否确如縣志記載?當地是否還有知情的老人?萦繞在腦海中的謎團,隻待我們去解開答案。
在桃源縣文廣新局徐進華局長的陪同下,我們沿着村裡唯一的一條混凝土公路進村。徐局長告訴我們,此地原名水田鄉茅山峪組,2011年後更名為架橋鎮栖鳳山村毛山峪組。我們一路向上緩行,山勢較陡,近處村寨高低錯落,遠處峰巒疊翠,景色令人沉醉。經過半小時的行走,我們來到一處平緩開闊地。幾位老人已撐着傘在路邊等候我們多時。徐局長介紹說,這是艾心齋(即艾清宴的兒子)的小女兒和侄兒,均已70高齡。我們忙架設機器,開始采訪拍攝。艾金玉老人是艾心齋唯一一個還在世的子女,曆數父親兒時那段經曆,艾金玉老人仍激動不已。對着我們的鏡頭,她毫不羞怯,用帶着濃厚口音的本地方言,眉飛色舞地叙述着。說罷,她執意親自領着我們去看祖父當年挖出“皿方罍”的那個小山坡。踏過田間泥濘的羊腸小道,走過被衆人踩出的崎岖山路,雨中的山路尤其濕滑,一不小心就摔倒在溝渠裡,滿身泥濘的工作組一行好不容易走到一處平坦地。老人指着不遠處的一個山堆子說:“就是那裡”。順着指向,遠遠望去,青草成屏,翠柳成蔭,已不辨山坡模樣。遙想當年,十二、三歲的艾心齋無意中在山坡上發現那器型碩大,雕刻精美的銅罍,該有多麼震驚與欣喜?
艾金玉老人(艾心齋小女兒)向我們介紹情況
“皿方罍”出土地
工作小組走訪調查“皿方罍”出土地
遠遠地拍攝幾張,我們即踏上了第二站。在當地文化站長的指引下,我們找到了當年新民小學第一任校長鐘逢雨的妻弟。老人已90高齡,仍明目達聰,口齒清晰。雖未親眼見着“皿方罍”,但可以說是親曆那段曆史的唯一“活證”。我們與老人促膝而坐,盡其所能地誘發他開啟記憶的閘門,提取、整理、歸納講述的内容。他的講述雖然淩亂而又久遠,卻令我們還原那段曆史的思路越來越清晰。
采訪鐘逢雨的妻弟文吉祥老人
采訪鐘逢雨遠房親戚文介球老人
走出老人家,踏着落日的餘晖,我們匆匆趕往訪查的最後一站——新民學校。也就是“皿方罍”器蓋與器身分離後,器蓋被送往的地方。當時,正是由于該校的創立者、校長鐘逢雨的重視,多次在《長沙大公報》上倡議呼告,這才引起政府的重視。新民學校位于如今的桃源縣漆河鎮湧泉村,現名桃源縣新民小學,距離“皿方罍”出土地近十公裡,我們來訪時,恰逢學校正大興土木興建新教學樓,當年的校舍早已拆除。幸運的是,在學校門坊的石刻碑文上,我們看到了新民學校的建校始末,這與縣志的記錄基本相符。
原新民學校舊址
踏上歸途時,暮色已深。在過去的幾個月裡,我館皿方罍調查小組馬不停蹄前往許多地方,力求通過走訪調查,盡可能全面地還原“皿方罍”出土、流轉曆史的本來面貌。“口述曆史”的采錄和整理,對于我們來說是一個比較陌生的領域,一切都得從探索中取得,我們深感肩上責任深重。“我們的調查要避免或減少人們的考證,以對得起當代人,對得起後代人,更對得起曆史。”湖南省博物館研究員、青銅專家傅聚良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