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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長沙窯醬釉印花花紋碟

唐(公元618-907年)
高3厘米、口徑11.7厘米、底徑7.5厘米
1978年長沙楊家山墓葬出土
敞口,七出花口,七曲弧腹,平底,整體造型似盛開的花朵。胎色灰白,施醬釉,釉薄處泛青,内施滿釉,外壁施釉僅至上腹部。碟内印花,為一束折枝花,花的左下方有一“王”字,可能是王姓作坊主家的碟子。
長沙窯上有作坊主姓氏的産品并不少見,起到廣告宣傳的作用,如:模印貼花“張”字款壺,“趙注子”橫柄壺等。湖南省博物館藏的模印貼花“張”字款壺,高22.5厘米、口徑5厘米、底徑15厘米,保存較為完整,模印貼花清晰,“張”字款印花貼在壺的短流下,位置最為醒目突出,斟酒倒茶時映入眼簾,宣傳意圖顯而易見。            

                                                        

模印貼花“張”字款壺
湖南省博物館藏
印花裝飾技法是将刻有紋飾的模子戳印或者壓印坯體而達到美飾瓷器的手法。一提到印花,大多數陶瓷愛好者腦海中立即浮現出來的可能是定窯的印花,既精美又豐富多樣,定窯印花出現在北宋中晚期,盛行于金代。其實早在唐代的長沙窯就開始小規模的運用此法裝飾瓷器,既美觀又省時省力。

                                                                                                                                                                                                       (陳銳/文)

深入探索

一、器形

這件長沙窯醬釉印花花紋碟的造型優雅。敞口,七出花口,七曲弧腹,平底,整體造型似盛開的花朵,完全不同于唐初及以前圓口淺碟的瓷碟造型。在衆多的長沙窯産品中,印花碟的數量不多,卻有其獨特之處。下面請欣賞幾件長沙窯印花碟,從中可發現長沙窯印花碟的器形特征,估摸出印花瓷碟造型可能源自何處。

1、 褐釉印花雲雁紋碟

 

高2.1厘米,口徑7.4厘米
長沙窯窯址出土
湖南省博物館藏
侈口,卷邊,圓唇,直腹略弧,平底。胎色灰,施褐釉,碟内滿釉,碟外壁施釉至腹中,釉面開片,胎釉結合不甚好,口沿一周剝釉。碟内模印雲雁紋,紋飾十分清晰,一隻大雁展翅飛翔于雲朵間。

2、 印花蓮紋花形碟

 

高2.4厘米,口徑7.6厘米
長沙窯窯址出土
湖南省博物館藏
斂口,六出花口,圓唇,六曲弧腹,平底,整體造型似花朵。胎色灰白,胎釉結合不好,釉層已脫落。碟内模印一朵盛開的蓮花,花開七重瓣,花心為蓮蓬,中有蓮子七顆。

3、 綠釉印花菠蘿紋三角形碟

 

高3厘米,邊長12.5厘米
湖南省益陽市赫山廟出土
益陽市博物館藏
碟呈三角形,敞口,花邊,腹部做花瓣形,平底。胎色灰白,施綠釉不及底,胎釉結合較好。碟内印花,為一顆長在地裡的菠蘿,其根、葉、果實紋路均清晰。

4、 醬釉印花如意花紋花形碟

 

高2.1厘米,口徑11.6厘米
長沙窯窯址出土
長沙市博物館藏
敞口,五出花口,五曲弧腹,平底。胎色灰白,施醬釉不及底,胎釉結合不甚好,部分釉面已剝落。模印如意形花瓣組成的花紋、花心似桃花于碟心,對雲紋五組、每組之間數道直線紋于内壁。

5、 醬釉印花鹦鹉銜绶紋花形碟

 

高2.9厘米,口徑11.9厘米
長沙窯窯址出土
長沙市博物館藏
敞口,五出花口,五曲弧腹,平底。胎色灰白,施醬釉不及底,胎釉結合不甚好,有剝釉現象。模印鹦鹉銜绶于碟心,數道直線紋五組分别于五曲内壁。碟心梅花形開光内一隻鹦鹉,體型肥碩,雙腳站立,兩翅微張,頭圓,喙大且短,上喙似鈎狀,口銜绶帶,其上方有一枝葉。

6、 醬釉印花蓮紋花形碟

 

高2.5厘米,口徑9厘米
長沙市博物館藏
斂口,六出花口,六曲弧腹,平底。胎色灰白,施醬釉不及底,胎釉結合好。碟内模印綻放的蓮花,花開八重瓣,花蕊蓮子清晰。

長沙窯印花瓷碟以花口為主,與我國唐代金銀器碗盤碟造型非常相似,如:法門寺折枝紋葵花形陰盤、繁峙多曲銀碗。唐代疆土遼闊,政治穩定,國力強盛,經濟繁榮,社會開放,奢靡之風盛行,是我國古代社會的黃金時期,也是金銀器使用的極盛時期。金銀器不僅是貴金屬,價值不菲,身份地位的象征,而且唐人認為金銀器能試毒、保健康、延年益壽。唐詩中随處可見金銀器具,如:“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誰能載酒開金盞,換取佳人舞繡筵。”“鳳凰尊畔飛金盞,絲竹聲中醉玉人。”“弦吟玉柱品,酒透金杯熱。”唐代宮廷擁有的金銀器皿之多、之美,令今人難以想象。文獻記載:翰林學士王源踢球踢得好,文宗一次賞金碗24個;淮南節度使王播一次向敬宗進奉銀碗3400個。據統計,考古發掘出土的唐代金銀器比唐代以前各個朝代所出金銀器的總和還要多出幾倍。最精美者首推法門寺地宮出土的金銀器,從中可領略皇家用器的風範。

左圖法門寺折枝紋葵花形銀盤 右圖唐繁峙多曲銀碗

唐人如此喜愛金銀器,陶瓷器為了沾到金銀器的貴氣,盡量模仿金銀器,先在器形上加以仿造。以長沙窯印花碟為例,印花碟以花口為多,碟腹部壓印凸棱,這些造型上的特征均源自銀器碗盤。長沙窯還大量生産海棠杯,海棠杯最常用的裝飾手法也是印花。海棠杯其器形源自唐代金銀長杯,因外形酷似海棠花而得名。唐代金銀長杯的造型源自異國他鄉的薩珊式銀杯,為中西文化交流的産物。

唐銀長杯

下面請欣賞一件湖南省博物館藏的長沙窯青釉印花海棠杯。

高5.9厘米,口徑13.2厘米×8.1厘米,足徑5.2厘米
長沙窯窯址出土
湖南省博物館藏

其器形平面近似橢圓,海棠花式敞口,弧腹下收,喇叭形圈足。杯心壓印盛開的蓮花紋。長沙窯生産的海棠杯數量不少,絕大多數壓印蓮花紋,也有光素無紋者,釉色有青釉、醬釉、乳濁白釉、先施青釉再罩醬釉的複釉。

二、紋飾

長沙窯印花碟上的紋飾主要有三類:花卉、瑞鳥和水果。花卉以蓮紋最常見。蓮花是佛教的聖花,佛祖一出世,便站在蓮花上,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并說:“天上天下,惟我獨尊。”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站于蓮座、坐于蓮座、卧于蓮花、手持蓮花。蓮花是佛的象征,代表清淨的法身,莊嚴的報身。蓮花自身高潔,出淤泥而不染,唐人喜愛這種聖潔的花卉。

瑞鳥類紋飾有雲雁紋和鹦鹉銜绶。大雁在高空中自由飛翔的紋飾,寄托了人們對自由自在生活的向往。長沙窯詩文壺壺流下寫過這樣的警句“羅網之鳥悔不高飛”,便是在勸誡其高飛,“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人也應以此為鑒努力向上。鹦鹉銜绶紋,極富時代感,是唐代常用的紋樣,唐代的銅鏡、銀壺上都能看到此紋。鹦鹉,羽毛鮮豔,美麗動人,舌柔軟,能習人語,供人娛樂,唐人愛之。唐代民間養鹦鹉,有些上貢朝廷,番邦異國朝貢鹦鹉,鹦鹉為宮中寵物。唐太宗、武則天、唐玄宗都喜愛鹦鹉,玄宗尤甚。玄宗與楊貴妃養了一隻鹦鹉,名“雪衣娘”,異常聰明,能背誦詩篇,雪衣娘亡,命葬于苑中,為立塚,呼為鹦鹉冢,可見喜愛之深。唐人視鹦鹉為富貴吉祥鳥,胡皓詩《同蔡浮起詠鹦鹉》雲:“鹦鹉殊姿緻,鸾鳳得比肩。”将鹦鹉與鸾鳳等同看待。鹦鹉銜的“绶”與“壽”諧音。鹦鹉銜绶寓意長壽富貴,吉祥如意。

唐鑲嵌螺钿人物花鳥鏡

水果類印花,目前僅見菠蘿紋。菠蘿是熱帶水果,長沙窯産地一帶沒有這種水果,對窯工而言,極有可能未曾見過菠蘿。盡管如此,長沙窯瓷器上不僅有模印的菠蘿紋,也有描繪的釉下彩菠蘿紋。這是長沙窯迎合市場需求的體現,長沙窯瓷器大量遠銷東南亞,菠蘿是熱帶常見水果,表現出外來文化習俗對長沙窯瓷器裝飾的影響,從側面反映出長沙窯與時俱進,善于學習,投市場所好的商業行為。

唐長沙窯青釉褐綠彩菠蘿紋壺

三、印花工藝

長沙窯印花工藝主要有兩種,一為模印貼花,一為印花。模印貼花是将瓷泥填塞入已刻好紋飾的凹模中,印好花紋後脫模而出,再将印有花紋的泥片貼塑到器物上的裝飾技法。模印貼花是長沙窯最常用的裝飾工藝,運用廣泛,紋飾豐富。尤以壺、罐類為最多,如1973年衡陽市司前街水井出土的唐青釉模印貼花人物紋壺,紋飾十分精美,表現力強,且極具異域風情,新穎新奇。

唐青釉模印貼花人物紋壺

長沙窯的印花主要是模印,即印模壓印,先在模頭上刻好花紋,再用印模按壓器内,一次性印出花紋。印花的模子屬制瓷工具,不是商品,他處無出土,窯址可見,現介紹一件1983年窯址考古發掘出土的蓮花印模,長7.5厘米,直徑6.9厘米,灰青胎,無釉,圓柱狀,一端略粗,中部凹入,模面微凸,上用刀具陰刻蓮紋,刀法娴熟。長沙窯運用印花技法不多,以碟、海棠杯為主,故在模印貼花的光芒下往往不被重視。

  

蓮花印模

長沙窯印花碟上的紋飾具有金屬器皿紋飾的質感,有着某種捶揲[shé] 沖模的凹凸神韻。唐以前,我國金銀器長期受制于青銅器澆鑄技術的影響。而金銀良好的延展性,使用捶揲技法更能體現金銀制品的質感和美感。故捶揲法一經傳入,便得到廣泛運用,我國唐代金銀器的制作大量使用捶揲工藝,這一點從出土的唐代金銀制品上足以證實。金銀器上的紋飾常用凸紋裝飾技術,屬捶揲工藝,又稱為模沖,即在金銀器物的表面,以事先制好的模具沖壓出凸起的花紋圖案。其特點是,主體紋飾突出,立體感強,具有極強的裝飾效果。長沙窯印花碟用印好花紋的模頭壓印碟内壁而得出花紋,與金銀凸紋裝飾技術有着異曲同工之妙,紋飾呈現出浮雕的立體效果。

唐鳳紋六曲銀盤

相关评论

1、 《獨具特色的唐長沙窯瓷》 ,呂成龍,收藏2011年4期

2、 《淺談唐代長沙窯瓷器的裝飾特點》 ,何力,雲夢學刊2005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