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讲 文人的“对客烹茶，笑谈今古”

茶，可以说是宋朝文人雅士的灵魂伴侣。他们十分注重内心的素养，追求内心平静。宋朝文人同前代知识分子相比,他们大都拥有施展自己抱负的政治平台,在面对失落与痛苦时所表现出来的从容气度,使他们精神风貌平添了几分睿智与深邃,减却了不少浮躁与肤浅。宋朝文人这份深沉性格与茶先苦而后甘的物性有着天然的契合，它承载了宋朝文人的文化性格。朱熹从茶所蕴藏的先苦后甘回味无穷的物性，联系到人生“始于忧勤，终于逸乐，理而后和”的辩证道理，与范仲淹的“先忧后乐”人生价值观可谓一脉相承。

宋朝文人是宋朝茶文化最主要的实践主体。他们热衷于品茶或精研于茶艺，将茶与娱乐、艺术等融为一体，众多名流如蔡襄、范仲淹、欧阳修、王安石、梅尧臣、苏轼、苏辙、黄庭坚、陆游等都写下了大量品茶诗文，在日常生活与社会交往中,他们常三五好友随性小聚，以茶会友,以茶消日，并吟茶入诗、以茶入画。有时会以斗茶自娱自乐。在确定为或相传为宋朝的绘画中也常常有所体现，尤其在雅集题材的作品里，品茶四艺、文人四艺是必有的内容，只不过或多或少而已。
 
图以工笔白描法绘画了磨茶、点茶、挥翰、赏画的文人雅士茶会场景。画中左前方一仆役骑坐在长条矮几上，右手正在转动茶磨磨茶。旁边的黑色方桌上陈列筛茶的茶箩、贮茶的茶盒、白色茶盏、红色盏托、茶匙、茶筅等，一仆役正伫立桌边，右手提汤瓶，左手执茶盏，欲待点茶。他左手桌旁有一风炉，上面正在煮水，右手旁边是贮水瓮，上覆荷叶。一切显得十分安静、整洁有序。画面右侧有三人，一僧伏案执笔书写，一士人相对而坐，似在观赏。另一士人坐在案旁，双手展卷，而眼神却在欣赏僧人作书。画面充分展示了文人雅集品茶、赏画的生动场面，再现了两宋流行的点茶技艺。
 
据《东坡杂记》记载，有一次文人聚会，以斗茶、吟诗、作画取乐，苏东坡的白茶占了上风有些得意，司马光很不服地质问道 ：“茶墨两物本不同，君何以同时爱此两物？”他人听了一时惊愕，不知道如何回答，不禁为苏东坡捏了一把汗。苏东坡却从容不迫地说 ：“茶可于口，墨可于目……茶与墨二者正相反，茶欲白，墨欲黑；茶欲重，墨欲轻；茶欲新，墨欲陈。上茶妙墨俱香，是其德同也 ；皆坚，是其操同也。譬如贤人君子黔皙美恶不同，其德操一也。”
除了大家所熟悉的点茶法之外，宋朝文人常生活中多以煎茶为主要饮茶方式，煎茶最能可以保留茶的真味，先苦后甘的口感亦如人生，品尝的过程也是内心平静的过程，与好友分享、沟通的一种途径。这种平淡素雅的生活态度也体现在茶具上，釉色追求自然纯净，纹饰简洁无华，在各色茶具中，尤以青白瓷“如冰似玉”符合文人气质，备受文人雅士推崇，正如范仲淹所赞：“黄金碾畔绿尘飞，碧玉瓯中翠涛起。”
 
图中绘一满面胡须的长者在风炉前，炉火上放一铫，正在煮茶。长者左手执锅柄，右手持茶夹搅动茶汤。旁边童子弯身，双手捧着茶托、茶碗准备分茶，两人表情入神。

煎茶流程相对于点茶比较简单便利。煎茶法茶主要用饼茶，经炙烤、冷却后碾罗成末，初沸调盐，二沸投末，并加以环搅、三沸则止。头三碗是最适宜的，趁热饮茶，及时洁器。而煮茶法中茶投冷、热水皆可，需经较长时间的煮熬。煎茶法的主要程序有备器、备水、生火煮水、调盐、投末、育华、分茶、饮茶、洁器。

在展厅里我们选取了部分精品向观众展示煎茶用具，如湖南湘乡棋梓桥窑出土的湘乡窑青釉急须壶，属于煮茶器，直柄中空便于插入木柄防止烫伤手，壶底置于炭火上烧，故不施釉。

湖南省博物馆藏青釉牡丹纹碗，通体施青绿釉，釉层均匀，碗内壁模印六格折枝牡丹花叶，外壁口沿下饰弦纹。这种含蓄而不张扬的装饰纹饰设计，以及温润舒心的青釉色，也是文人们喜爱的一种茶盏类型。

陕西蓝田吕氏家族墓M5吕省山墓出土的耀州窑青瓷牡丹纹套盒，内外双重盖，内盖又由两件组合而成。既可全部打开，又能只提揭中心小盖钮取物，有很好的封闭效果。这件瓷盒器形在以前考古发掘中前所未见，推测盒内盛装之物对密封性要求较高，很可能是香料或茶叶类物品。

扬州博物馆藏北宋景德镇窑青白釉茶盒，盒盖顶有瓜藤装饰，盒作上下对合的十二楞南瓜形，造型优美逼真，满施青白釉，胎体坚密白细，釉色莹润如玉，为宋朝景德镇湖田窑典型器。

庆元县廊桥博物馆藏会溪南宋墓出土龙泉窑青釉象钮罐，做工精细，盖面扁平，子母口，象形立纽，象鼻下垂内卷，釉色纯正，釉质匀润，滋润如玉。龙泉窑以烧制青瓷而闻名，在北宋早期以前的产品风格受越窑、瓯窑、婺州窑的影响，特征与三窑的产品相似。龙泉青瓷始于南朝，北宋时初具规模，宋元时期达到鼎盛。龙泉青瓷中的哥窑成为宋朝五大名窑之一，制瓷技艺到达高峰；龙泉也由此成为全国著名的制瓷中心，历经数百年不衰。

宋朝儒、释、道三家合流、相互融合的社会思潮对文人的生活态度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儒家注重平和谦恭，以茶修德；道家崇尚清净自然，以茶修心；佛家推崇明心见性，以茶修性，三者的融合最终使宋朝文人形成理智平和、淡泊名利、宁静致远的人生价值观。从品茶、吟茶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宋朝文化从整体上呈现出来的是一种内敛深沉的特征。孕育了他们清旷闲雅、平淡自然的文人气质。茶，成了文人雅士们相互沟通，和谐共处的载体，他们用自己的生活去丰富茶事，用茶来承载自己的生活感受，既创造了平淡隽永的茶文化，也将自己的生活建构成了“有意味的形式”。茶平和温润，清净高雅，清茶入口，缓缓饮，细细品,不仅感受茶之真味真性，还能使人获得一种愉悦、虚静的心里感受，净化身心，稳定情绪，思考人生。

（王树金/撰稿）